1.
“小伙子，这些有用吗？”这简短的一句话对老张来说也是困难的，他停顿了一会又接着问：“一瓶要多少钱？”。
“大爷，这是好东西，能治很多病，特别治你这种肺病！”卖东西的是一位30岁左右年轻人，他始终扮演着一副笑脸，在不停的吆喝着。
为什么他能够知道素不相识的老张患有肺病？
事实上老张发出的喘息声和剧烈起伏的胸廓已经悄无声息的出卖了他。
拄着拐杖的老张因为常年患有慢性阻塞性肺疾病、肺心病、高血压等慢性病，活动起来总是会觉得胸闷气喘，原本他很少会来到菜市场这种拥挤的地方。
但是，昨天在闲聊的时候他听见了一个消息：“菜市场里来了一个卖药酒的，东西不贵，还能治很多病。”
老张衡量自己最近刚好有一些咳嗽、胸闷，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于是，第二天，老张偷偷的瞒着子女，独自来到了菜市场。
“大爷，你先买两瓶回去试试，要是有效果的话你再来。”年轻人宣称自己兜售的产品含有多种名贵中药材，是国家批准发行的，可以治疗多种疾病，重要的是没有副作用。
虽然老张有些将信将疑，但最终还是掏了三百块钱买了两瓶。
“死马当做活马医，反正医院里的医生这么多年也没有治好我的病。”老张只有这么想才能给自己的心理找到一丝平衡。
老张今年已经79岁，老伴三年前便已经先行离开。
虽然他有着一个儿子和两个女儿，但是独自生活习惯了的老张并不愿意同子女一起生活。
大约在50岁的时候，老张便开始反复咳嗽、胸闷、气喘，多次住院后被诊断为：慢性阻塞性肺疾病、肺心病。
这些年来，老张的症状不仅每年都会发作，而且似乎越来越重。
每一次发病都让老张觉得痛不欲生，不仅是因为整夜整夜的咳嗽，最让老张感到难过的手机痛苦的呼吸，似乎那些氧气明明就在嘴边却怎么也吸不进去。
为了看这种病，老张去过很多家医院，也住过很多次医院，花出去的钱已经数不清，家中保存的住院资料也像小山一般高，但自己的病情却依旧江河日下。
2.
四天前，一阵微风吹过老张的面颊。
在落日的余晖中，他感受到秋天的气息，甚至有一种日暮西山的苍凉。
但，他没有想到的却是：这竟是自己度过的最后一个秋天了。
从小区广场散步回家后，老张便开始出现了咳嗽的症状。
起初，他并没有重视自己的症状，因为咳嗽对于老张来说已经成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
甚至在第二天，儿子前去送菜时，老张也没有说出自己的不适。
直到第四天，老张除了咳嗽之外，还出现了发热和胸闷气喘。
他依旧没有向儿女求救，依旧没有及时前往医院，而是来到了菜市场，购买了这种据说有神奇效果的名贵药酒。
回到家后，老张迫不及待的喝上了几口。
喝酒几口后，气喘吁吁的老张只觉得腹中有一股熊熊烈火在燃烧一般，紧接着在眼前便出现了一些往常不曾有过的模模糊糊的东西。
躺在床上的老张甚至看见了自己年轻时和妻子一起登山的场景，也看见了孩子们小时候顽皮的样子。
老张想着自己这匆匆而过的一生，慢慢的睡了下去。
3.
不知道时光过了多久，因为没有人知道老张到底是什么时候昏迷过去的。
9月19日下午3点钟，老张的大女儿像往常一般来到老张的住处，准备为料理家务。
反常的是，她怎么也敲不开被反锁的大门。
最终，在邻居的帮助下大女儿砸开了大门，发现了躺在床上已经意识模糊的老张。
120很快便将老张送进了抢救室，医生也下达了病危通知书。
导致老张意识模糊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就是2型呼吸衰竭。
但，事情的真相永远也不可能如此简单，因为通过检查后发现，老张不仅因为肺部感染和慢性阻塞性肺疾病而导致了2型呼吸衰竭，而且还存在着感染性休克。
在抢救室里，经过低流量吸氧、纠酸、抗感染、平喘、抗休克等间断的对症处理后，老张的病情一度被稳定住。
但是，面对医生要求住院的建议，已经恢复神志的老张果断拒绝了。
“我自己的病我清楚的很，没有什么大不了，这么多年不知道犯过多少次了！”
老张倔犟的像个孩子一样，一直在吵着要回家。
他唯一的儿子也有些动摇的对医生说：“老爷子脾气怪的很，要是不配合的话，就算是住院也没有什么效果。能不能在门诊输液，我们每天都过来？”。
对于一位常年患有慢阻肺的80岁来人来说，呼吸衰竭和感染性休克都是随时可以导致丧命的重要危险因素。
“他已经发作过很多次，病危通知书我们也收到过很多次。”小女儿委婉的向医生透露了这些信息。
她的潜台词似乎在说：“类似的场景我们经历过很多次，真的有如此严重吗？你不要欺负我们不懂。”
医生又怎么会听不出来小女儿的想要表达的意思呢？
虽然医生心中有一丝气愤，但终究没有表达出来。
因为有一点更加重要：老张和他的子女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普通人的肺部感染治疗还需要十天左右的时间呢，更何况老爷子呢？”
“纠正呼吸衰竭并没那么容易，如果控制不住呼吸系统的感染，甚至还会有加重的可能！”
“老爷子已经休克了，如果没有积极治疗和严密监测的话，会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甚至会送命的！”
为了让老张的三个子女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医生又花了很多时间来沟通解释。
可惜的是，最终老张和他的三个子女还是在签字后决定：拒绝住院，后果自负。
4.
老张亲自动手拔出了扣在自己嘴巴上的无创呼吸机面罩，带着愉悦的心情回家了。
护士问医生：“这样回家不就是等死吗？”。
医生回答说：“我们只有建议权和告知权，没有决定权。”
看着老张被家属用轮椅推出医院，医生护士的心情都是复杂的，因为他们知道：老张距离天堂的路途更近了一步。
医生护士甚至是有些无助的，因为自己明明有机会去救助那些正在绝望中挣扎的病人，但病人自己却拒绝了施救的手。
或许只有老张自己是开心的：我已经活够了，就算住院又能怎么样？
或许患者的子女们是满意的：这样的情况已经无数次了，还以为我们是好忽悠的吗？
没有人知道他人的心情和意图，因为每一个人都有着自己的使命或目的。
回到家后的老张觉得自己并无大碍，甚至胸闷气喘的症状也得到了极大的缓解，除了有些乏力之外。
他拿出放在床下的酒瓶对三个子女说：“要不是喝了几口这种药，我今天估计就去见你妈了！”。
儿子接过来看了看这种用红色瓷瓶包装的药酒，摇了摇头说：“这种东西连个有效日期都没有，肯定是假货，不要再喝了！”。
听见儿子的话后，老张怒由心声：“要是不喝的话，我还能活到现在！”。
“好了，好了，不要再说了！”大女儿赶紧劝解道。
其实老张除了在菜市场购买了这两瓶具有神奇作用的药酒之外，还购买了许多保健品，甚至会因此花费他每个月五千块退休工资中的四千块。
虽然老张自己觉得有所好转，但三个子女依旧不放心让老张独自居住。
他们决定，三个人轮流照顾老张。
第二天上午七点钟，老张对照顾自己的小女儿说：“饿，想吃馄饨！”
等到小女儿从附近菜市场买回馄饨的时候，老张已经再次陷入了昏迷之中。
慌张的小女儿一边掐着老张的人中，一边通过手机联系到了自己的姐姐和弟弟。
此时，距离老张签字出院不过17个小时。
等到120到达现场时，老张已经出现了心跳呼吸骤停。
在两个女儿的哭喊声中，老张带着人中处深深的掐痕被送进了抢救室。
历经两个小时的抢救，老张最终被宣布临床死亡。
如果被发现心跳呼吸停止后，小女儿能够进行心肺复苏而不是掐人中会不会还有一丝希望？
没有这种如果，如果子女有这种医学常识的话，又怎么会放任老张拒绝住院进一步治疗的建议呢？
如果老张在一开始出现症状后就来到医院，而不是像子女隐瞒病情，而不是因为那些无用的药酒而耽误了时间，会不会还有一丝希望？
没有这种如果，因为老张从没有想过自己从第一声咳嗽到心跳呼吸停止的时间仅仅只有不到一周。
导致老张死亡的原因正是长时间的呼吸衰竭和感染性休克，这也是大多数患有慢性阻塞性肺疾病患者的最终结局。
但是，根本原因又是什么呢？
生活中，有些原本可以避免的事情却最终无情的发生了。
比如老张选择了服用不知名药酒而不是第一时间就医，比如子女最终决定离开医院而不是住院治疗，比如女儿选择了掐人中而不是心肺复苏等等。
有人说：这是巧合。
也有人说：这是必然。
那么，你认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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