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后逢晴，冬日阳光正好，微风不寒，宜爬山，宜临水，宜赏黄花，宜观霜叶。
一个人出行，难免孤单，与煦暖的阳光隔着薄薄的距离，同这一日的夸姣也就不能真实相拥。午后正长，约一个人同行吧。约谁呢？
想起一个住入重症监护室的医师，脱险后接受记者采访。记者问，一个人孤单地住在病房里，想了些什么？医师沉吟了一会儿后说，想得最多的是，把人生中重要的事和一般的事分隔，先做那些重要的事。记者诘问，你生命中重要的事，是什么呢？医师回答，和我的家人在一起。
疫情反复，作为一名普通的基层医务工作者，每天忙于各种琐事，空闲时光甚少，陪伴母亲的日子更是少之又少，而亲情是不行等候的。母亲年逾古稀，和父亲一起住在城东，我住城西。母亲唯一的喜好便是上山，精心服侍她开荒得来的几分菜地，培土细耕，种菜收菜。不上山的日子，母亲一个人斜靠在沙发上，圆形的电炉像一轮小太阳暖暖地照着她的腿脚，电视机里热烈地播放着广告，电视剧，新闻等，而母亲双眼微闭，嘴角流着梦口水。约母亲一同爬山晒晒太阳，正好把打盹的母亲从沉寂的晚年时光里拯救出来。
打电话过去，母亲却在菜地。问我是否上山，我决然否定后挂了电话。一条坑坑洼洼的公路，不时有车驰过，卷起灰尘很多，使本来清闲的光阴变得露宿风餐。母亲躬身劳动，我满面烟尘而去伫立片刻，又满面烟尘而回，不是白白浪费了这难得的夸姣周日吗？
犹豫了一会儿，我依然去了。毕竟这个午后，我期望陪陪母亲，或许切当地说需要母亲陪陪我。
母亲的菜地在山顶下行百米处。隔着几块土地，看不到母亲的身影。我站立片刻，用声响呼叫，确定母亲的具体方位后再下走。喊第一声时没有回应，说不定忙完农活的母亲已下山走上另一条回家的路了。我继续喊第二声，这才看到母亲从土地里直动身，边回应边向着我呼叫的方向张望。
走近时，母亲早已把土地的边边角角打理得干干净净，那些根除的荒草在土地正中的空白处靠拢一堆。
忙完农活，母亲便带着我走上另一条下山的小路。
小路曲曲弯弯，是泥路，好在一日的阳光烘烤后并不泥泞。干燥的青冈叶和松毛飘在上面，走过时宣布窸窸窣窣的声响。一时间，我恍惚走在童年家乡的小路上，也是这样跟在背着背篓的母亲死后。走着走着，刚好母亲回头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递给我，是花生牛轧糖。说是他人给的几颗，还没有吃。在母亲眼里，我一直是那个馋嘴的小姑娘吧，每次去看她，她总是会翻找出一点儿好吃的零食给我。我接过，剥了糖纸一小口一小口地咬着，像童年时那样不舍得一口吃完。味蕾上苏醒的回忆擦去了我上山时的满面尘，仿佛几十年蒙在心灵的尘土也清洗一空，我回到童年，静默而安定地跟在母亲死后，走向回家的路。
这个午后，与母亲相约，不曾爬山临水，不曾赏花观叶，仅仅跟着母亲，走在母亲走过的路上，一路亲情相伴，收成不足为外人道的小乐趣，这是我和母亲的浪漫，也是我和母亲之间不行复制的小夸姣。
